在金昌住了十几天院，有些归家心切。姐夫来接我，我们早早吃完晚饭就出发了，毕竟要赶回家还有一百多公里路呢。车驶出金昌市区，一路向北，便是雅布赖镇。而此时天空蒙上了灰色，起风了! 常年生活在巴丹吉林和腾格里两大沙漠交界，对刮风早已习以为常。风越刮越大，黄沙漫道，姐夫的小轿车已经明显感受到了风的阻力，我们不得不在将要驶出下四分时停下，因为再往前走就是茫茫戈壁。 “啪”，姐夫点了一根烟：“这么大的风我前年遇到过一次！” “要不，我们回去吧！”看着姐夫略显沉重的表情，我不免有点担心。 “先看看再说！”姐夫的回答不无道理。 平时遇到大风，我们的方法就是紧闭门窗，在家躲！可今天不同，要赶路，能躲避的地方就是眼前的这堵砖墙。风掠过墙头的呼啸声有些刺耳，地上的尘土随风漫天飞扬，但有地方躲毕竟要好一些。 也就是一根烟的功夫，路边的大树比刚才清晰了，摇摆也没那么狠了，能见度大概能有一、二百米。 “风小了些，要不我们出发吧！”姐夫是个急性子，我话音刚落车就发动着了。 车重新上路走了才七、八公里路，西边的天空突然变的黑起来，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，只见黑浪翻滚，黑色轨迹逐渐拉高变宽，像一堵巨大的黑墙向我们压来，俩人几乎同时惊呼：“黑风”！只几分钟，黑色蘑菇云铺天盖地，已经近在眼前，诺大的天空被黑风罩住，啥都看不见。 每次听新闻报道说这儿地震了，那儿发大水了，我总感慨“还是我们的土窝窝好啊，就是风大一些”！可这次，黑风似乎要我领教一下它的厉害。想起 “姐夫，不行我们掉头回金昌吧，这儿毕竟更靠近金昌！” 姐夫犹豫片刻，“走吧，上次我也遇到这么大的风，最后在红沙岗避了一个多小时，也回去了。”姐夫下定决心，同时又似是在安慰我。 我们视线只能看到眼前的柏油路面。车根本走不了直线，一方面是因为风大，另一方面是不敢走。太靠路边怕下路，走在中间又担心与对面的车相撞。这辆一吨来重的车平日与大货车会车时都要抖一下的，这么大的风，会不会被风卷走啊！ 四月的天气本来就算不上热，刚坐车上时还觉得有点凉，可现在突然觉得堵得慌，浑身躁热，贴身的衬衣已经粘到后背上，过了一会，不知是因为风大气温下降，还是汗水的蒸发作用，后背又有一丝凉意侵入。恐惧，使我的身体几乎失去了调节能力。 姐夫比我镇定多了，他的注意力全部用到驾驶上，还要求我看着路边，别让车下路。因为我们对河雅路都很熟，走一段，他还要给我分析下到了多少公里处。可我知道在能见度不足一米的情况下这个分析的准确性，说话，只是缓解紧张气氛的一种方式。 车走走停停，停停走走，不知走了多长时间，突然，我们看到路边有一个庞然大物，再近一些，原来是一辆大货车。 “哈哈，这次我们找到避风的地方了！”姐夫都笑出了声。 这辆大货车俨然是个大救星。久居沙漠的人都知道，这么大的风一旦刮起来就不会马上停，最好的办法是找地方避其锋芒。姐夫把车开下路，紧挨着货车并排停车，可马上我们就意识到这样并不安全，距离有些近。这种驶向金昌方向的大货车一般拉的都是煤，虽然进行了苫盖，可屡有漏网之煤钻出来，平日有人还专程去路边捡煤呢，今天这风……车又往东挪，在距离大货车五、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。 刚才在路上，注意力全在前方，车停下来才发现，身上、车座上满是尘土。车的密封不算好，沙尘便无缝不入。 “用毛巾把窗子堵上”，姐夫带的四、五条毛巾这下可派上了大用场。我们沿着窗缝把毛巾塞上，情况马上好转，我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。 风没有小，应该是越大了。风卷起的戈壁小砂子打的车窗“啪啪”作响，一阵一阵像极了海浪拍岸，小车也随之摇晃，给我们紧绷的神经上上弦。这时，只听“啪”的一声闷响，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车上。我们在车内仔细查看，最后还是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，向着大货车那一面的车窗玻璃“开花”了。 姐夫只有苦笑的份了，“今天真是倒霉”！ 我们分析可能是风吹落的一块煤相中了车窗，还不知会不会有一块更大的煤块飞来……即使这样，我们也不能离开这个避风港，因为路上更危险。 “给家里打电话问一下那里的情况”，姐夫再次打破沉寂。 我拨通了妻子的电话，信号不好，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，我也就是听了个大概。妻子说雅布赖的风也很大，她和女儿都在家里，给我打电话一直打不通。看来雅布赖、金昌这一带都是黑风暴的肆虐之地。 黑风越刮越大，天很快黑了。车内呛得几乎难以呼吸，能用水摆个毛巾捂住口鼻就好了，可车里没有带水，只能“吃土”了！每一阵风刮过，车都要摇晃一阵子，想到龙卷风把汽车卷走的场景，我不由得抓紧了车把手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，大货车的大灯突然一亮，看来他们要走了。大货车一离开，我们顿时感觉到了风的犀利。 屏障没有了，姐夫说：“我们也走吧，听起来风小了些！” 我们再次上路，夜幕下车灯能照亮的也就是两三米远。对面的车到了眼前才看清楚，原来是一辆大货车，会车时明显感到它的速度比我们快多了，那丝尾灯光很快就淹没在暮色中。过了一会，又看到车后有灯光晃动，一辆白色越野车超过我们后迅速消失了。这次我们真切地体会到了“站得高看得远“的含意。 “下雨了！”雨不大，但雨点落在前挡风玻璃上，有点视线不清，再用雨刷一刷，情况更糟了。车不得不停下来，姐夫冲出车用毛巾去擦前挡风玻璃上的泥土，车门一开，风趁势而入，稍微轻一点的东西四散而飞。风灌了满满一车，寒意陡增。走不了多远，玻璃就又被糊上了，我又冲出车外擦拭。可车走走停停也不是办法，还是姐夫点子多，他让我从副驾驶座位上探出身子擦。我这一边正好是背风侧，降车窗对车内影响不大，我从车窗小心翼翼地探出头，可刚一转身，头发顿时乱作一团，眼睛根本就睁不开，脸被风沙打得生疼，我强忍着，伸长胳膊尽力往主驾驶方向擦，擦完缩回来，不行再钻出去擦，这样我们的车可以连续前行了。 雨一直下，雨点一阵比一阵紧，车挡风玻璃上的泥已经可以冲刷掉了，前方的视线也渐渐地开阔起来，这场雨来的正是时候！太神奇了！更神奇的是雨来风停，风停雨即住，这场雨好像是带着使命专程而来！我们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。车终于可以挂到四档、甚至五档跑了，远处的车灯依稀可见，那车灯定是全世界最美的灯光。 仔细算来，从下四分顶风上路到下起神雨，两个小时我们最多也就走了20公里路，这20公里真的是好漫长、好漫长啊！ 姐夫第二天又去了金昌市，除了换玻璃，还得做整车烤漆，因为他的白色车看上去已经面目全非。 后来从网络上了解到，那场风最大达到10级，最小能见度0米。 那一天是2010年4月24 日。那一天我们在归途中遭遇黑风，逢雨脱险。 写下此文，不是怀念，而是告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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